想想也是。
明明差不多是同龄人，对方却老是用长辈的语气端着说话，换燕风来他也会觉得不舒服。
李星月也不愧是大知识分子的女儿（毕竟父亲可是这年头少有的大学生），聪明且敏感。
若是燕风在睦州老家遇见的那些同龄人，虽然会在交流中感到不舒服，但也很难自己弄清楚原因，更别说条理清晰地说出来了。
燕风很快在心中进行了反思，自己的为人处世方面的确还有不少进步空间。
“抱歉，之前是我疏忽，以后我会注意的，多谢小月的提醒了。”
看来以后要学会多卖萌，要不然年龄优势不就浪费了？
“小风哥明白事理就好，我本意并非故意为难你，”李星月颔首道，“你与我家是旧交，令尊与家父是好友。”
“嗯嗯，互相帮助，互相进步嘛！”燕风已经完全带入同辈人的身份，把架子一股脑全丢了。
“不过，小月啊，你这么聪明，在小学里朋友少也是难怪。”
“哦？何以见得？”
“你说我老气，你自己刚刚说话，又何尝不是一股子大人模样呢？和我说的那么头头是道，怕不是本人的亲身遭遇吧？”
李星月脚步一顿，语气略有急促道：“并非如此！我在学校里人缘还不错！”
好家伙，小孩子还是小孩子，这就破防了。
“都是泛泛之交吧？就小月平时的说话方式，知心好友能超过三个吗？”
“何止！莫要瞧不起人！”
“行啊，报出来看看，遵循本心，凑数的不算。”
“就比如亓官蝶，还有赵……额，王……嗯……李……啊……”
小姑娘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，大概在怀疑人生的样子。
经典“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”，对两人都是。明明相当明显的东西，非得被对方几句话点破才发现。
“怎么样，什么感受？”
“我其实还好。”
来了这么一出，两人间的交流壁垒也算被打开了。
不说燕风这个“两世为人”的怪物，心理年龄远超同龄人。其实李星月也是差不多的情况，她父亲从她懂事以来就很忙，对她几乎是半放养状态。
而且李星月家里是没有请过婢女和保姆的，说李星月从小就是“自力更生”的状态也没啥错。
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李星月家不是穷人家却胜似穷人家，唯一差别大概就是家里能供她上学。
聊着聊着，燕风突然同情起李星月，明明父母健在，过得和父母双亡似的；明明父亲是大知识分子，却因为工作忙没空提供帮助……
咦，放文学作品里，这种姑娘大概率会被渣男坏小子骗走，然后……咳咳。
“想什么呢，你当我是那些傻乎乎的黄毛丫头吗？”李星月对燕风的担心不屑一顾，“那些男生一个个幼稚的不行，我能被他们骗走当老婆？”
很有自信啊小姑娘。
燕风回忆了一番自己当初读初中时的过往，初一的时候也有一个和他有些熟的女生说过类似的话，性格类型和家庭背景与李星月也差不多，家里管的不多全靠自强不息。
然后嘛，初三那年就被隔壁高中的高中生泡走了，满脑子恋爱脑，中考考砸了去了职高。
反倒是另一个看起来“很会玩儿”的女生，万草丛中过，片叶不沾身，操作之精湛令燕风大呼高手。
这种事啊，在事情发生之前，真不好说的。
不过燕风也不会多嘴说什么，说了纯属找骂。
“对了小月，今年应该是你小学的最后一年吧？有把握考上中学吗？话说汴京的中学好考吗？我不太了解。”
在燕风所在的睦州，上中学并没有那么难，决定能不能读中学的因素首先是家境，其次才是学习能力。
据说这在大宋的许多州府相当常见，毕竟这个时代的中学读起来还是挺有成本的，大宋老百姓可没到遍地小康的程度。
以至于地方上都出现了这么一个传统：想上大学的人，会早早小学毕业考上中学，利用“中学生在15岁毕业”的制度多读几年书，增加考上大学的机会——没办法，地方上名额太少了。
大学在地方上的录取名额有多少呢？
就拿燕风所在的开封大学举例。开封大学这次招生1000人，大宋当前共有三十六路。光是汴京所在的京畿路就招了350人，洛阳所在的京西北路招了150人，其余三十四路共招了500人，平均每路不到15人。
由于两浙路文风鼎盛，学生质量较高，开封大学给的名额“足足”有30人，可谓是相当给面子了。
要知道，不少路都是象征性给几个名额意思一下的。
开封大学的这种情况并非孤立，这年头的大学地方保护主义强的离谱。
本地招生名额占招生总名额的比例，通常在1/5到1/2之间，外加上必须额外留出至少1/10的名额给京畿路的汴京学子（朝廷规定）。
某种程度上来说，还未必比过去的科举公平呢。进士举人都是实打实的功名，而很多规模较小的路供养出的弱势大学，可未必能给学子提供多少助力。
穿越者前辈韩岗也算是尽力了，千年前的乡土社会可没那么容易被打破。
但这一切的“生态关系”在汴京是完全不一样的，甚至是相反的。
“汴京的中学岂是那么好考的？”李星月眼神黯淡了几分，“在汴京，考上中学和考上大学没什么区别，大家都挤破了脑袋想考上中学。”
燕风点了点头，想起昨天主动问自己要不要给他儿子补课的中年人，心想果然如此。
汴京小学生一个个卷到飞起，汴京中学生一个个嗨到飞起，汴京大学生一个个拽倒飞起，堪称大宋的社会共识。
“去年开始，同学的家里们就到处找老师和大学生们补课了，大家都学的很累，我应该是比不过他们的。”
“诶？小月你没请人补课吗？”燕风有点意外，李星月家里也不像是请不起家教的样子。
李星月嘟囔着小嘴，气鼓鼓地说道：“他说没精力帮忙找个好的私人教师，请男大学生到家里他也不放心，怕我被人欺负。”
啊这，是听说过汴京大学生给小学女生补课，然后发生一些“情感纠纷”的案件，燕风那时是当笑话听的。
“那就找个女大学生帮忙补课呗。”
李星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燕风：“女大学生个个都是千金大小姐，生活那么滋润，出来教书补课做什么呢？”
啊这，雀食。
“父亲的原话是：女儿你要自力更生，加油！为父相信你！”李星月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燕风突然觉得自家的老爹真是太好了，烦是烦了点，至少不拖后腿。
燕风心想多少相识一场，以后还要经常打交道，能帮就帮一点：“小月啊，要不我周末帮你补课怎么样？我反正不住校，见我也方便，小学的内容对我来说还是相当……诶，你怎么不走了？”
只见李星月愣在原地一动不动，她的表情告诉燕风这姑娘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。
正当燕风准备上前问一下情况时。
“扑通！”
“师傅在上，请受徒儿一拜！今年的学学业就拜托师傅了！”
只见李星月直接双膝跪地，当街给燕风来了一个拜师礼，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。
？？？
啥玩意儿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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